“雾霾”一词已如影随形地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。与陕西省环保厅厅长王成文面对面的访谈，天气问题几乎贯穿全程。准备退休后将自行车作为主要代步工具的他，坦诚回应了雾霾治理中面临的困境，存在的问题，以及环保厅将做的努力。
对话厅局长展望十三五
当市长时首先考虑GDP 现在不该批的项目坚决不批
记者：作为曾经的汉中市市长，和现在的环保厅厅长，对环境保护的感受有何不同？
王成文：实事求是地说，对环保的重视程度还是不一样，虽然我在汉中时，对环保问题也比较重视，但那时我首先考虑的还是发展、项目和GDP，不像现在对环境保护的极端重要性和紧迫性认识到位，现在更加考虑的是环保问题。我刚当上环保厅厅长的时候，环保部来西安检查，要求当时没有脱硫脱硝措施的西郊热电厂停工，我说这一停工恐怕要影响上千人的就业和几十万人的供暖。环保部专家说“环保厅厅长怎么能说这样的话”。现在干了这几年，我感到，有些项目确实不能上，可能批一个项目，企业交了200万，但是带来的污染2000万都治理不了。
记者：有人说，现在环保的官最难当。您是否觉得委屈？
王成文：不觉得委屈，群众的期待对我来说是鞭策和激励。这几年来，我们在污染治理，尤其是大气污染治理方面投入了大量的力量，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。但当前的大气环境质量还不尽如人意。老百姓在晒“西安蓝”的同时，对空气质量的期望值也在不断提高。就像我小时候，很喜欢吃母亲做的腊八面，现在再吃却没有小时候的味道了，其实面还是那个面，甚至用料更好了，但是期望值高了，要求就会更高。做环保工作虽有压力，但我忙中有乐。因为环境治理的成果是最普惠的公共产品，是每个人都能平等享受到的，无论你是老年人还是年轻人，无论你有钱还是没钱。这就是我工作的意义。
环保部门的工作还需要其他部门配合
记者：环保部门在环境保护中和其他部门如何配合？
王成文：生态环境保护只凭环保部门一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，需要发改委、工信、公安、国土、农业、建设、林业、水利等各方力量齐抓共管。过去政府各部门之间生态环境保护的职责没有完全厘清，环境保护监管主体的多元化和规范化建设之间缺乏协调和配套，造成监管主体林立，监管权力和监管责任分散，给环境监管造成混乱。特别是有些部门对生态优先、环保优先还没有很好坚持，没有严格履行职责，给高污染高排放项目开了绿灯，而作为同级环保部门，却无法给予必要制约。当一些企业出现环保违法问题时，容易出现部门之间相互推诿扯皮的现象。对此，省政府印发了《陕西省各级政府及部门环境保护工作责任规定（试行）》，明确了各级政府及有关部门应履行的环保职责，下一步我们将强化与相关部门的联系，强化环境监管和执法工作，促使环境质量持续好转。
“十三五”要推进科学治污 精准降霾
记者：2016年开年就遭遇了长时间严重的雾霾天气。我们的空气污染能治理好吗？
王成文：应当说，这个冬季与2013年冬季相比，进步还是明显的。但是去年12月份以来，关中地区重污染天气频发，这不仅反映了治理污染的复杂性艰巨性，更说明了治理成效的脆弱性和阶段性。入冬以来空气质量出现反弹，主要是受厄尔尼诺现象影响，入冬以来关中地区气温偏高、湿度偏大，易导致重污染天气频发；二是主要污染物排放总量和单位国土面积排放强度仍然较大，大气质量要有彻底改善，现有排放量基础上还要继续削减40%-50%左右。三是关中地区独特的地理结构，不利于污染扩散。
客观地说，近年大气污染治理取得了阶段性成果，以西安为中心的关中城市群空气质量改善明显。2015年，西安市优良天数达到251天，比2014年、2013年分别增加40天、113天；重污染天数减少到19天，比2014年、2013年分别减少19天、48天；PM2.5浓度比2014年、2013年分别下降23.7%、44.8%。但随着治理工作的推进，进一步改善的难度在加大，解决大气环境短板面临的困难和挑战不小。
“十三五”期间要下更大力气重点做好以下几方面的工作，一是不断深化细化实践证明行之有效的“减煤、控车、抑尘、治源、禁燃、增绿”六大措施。二是加大科技研究，加强对雾霾成因及控制对策研究，加快对源解析结果的分析应用，加速治霾关键技术装备的国产化研发，推进科学治污，精准降霾。三是加快推进“网格化”环境监管体系建设。对重点污染源实行最严格的监管，提高重污染天气下的应急能力和对违法排污的快速处置能力。四是加大督政力度，对各地大气污染防治工作情况定期开展督查，严格目标考核，强化责任追究。
我们坚信，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，三秦大地的空气一定会再好一点，蓝天一定会更多一点，重污染天气一定会更少一些。
记者：有些企业涉嫌数据造假，如何解决这一问题？
王成文：首先，新环保法规定对严重数据造假行为入刑，这对造假企业就是个强大威慑。其次，从今年元旦起施行的《环境监测数据弄虚作假行为判定及处理办法》，对篡改监测数据的14种行为，伪造监测数据的8种行为和涉嫌指使篡改、伪造监测数据5种行为的判定，都有了具体的标准和处理办法，今年我们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检查数据造假。
环保执法过程中还存在不少地方保护现象
记者：去年咸阳一企业因超标排污被要求缴纳罚款1580万。这是环保部门根据新环保法开出的按日计罚第一张“天价罚单”。环保执法还面临哪些困境？
王成文：这件事，一方面说明新环保法威力强大，任何挑战环保法律的违法行为，都会依法受到处理。另一方面，也暴露出当前的环保执法确实面临很大的困难。主要存在以下几方面：
一是环保立法和标准还存在空白点，比如，在土壤保护、核安全、化学品、农村环保等领域还没有立法；排污许可、总量控制等制度的配套法规仍未出台。二是地方保护还时有存在。部分地方仍存在唯GDP的片面政绩观，“先富裕后环保”、“先污染后治理”的错误认识依然存在，加上“单纯经济增长等同于发展”政绩观的推动，很多地区在经济发展，尤其是在承接产业转移方面囫囵吞枣、来者不拒，仍存在以牺牲环境、浪费资源为代价换取一时经济增长的现象。再一个是执法队伍力量薄弱。
从全省环境执法能力建设情况看，总体呈倒“金字塔”结构，省级相对强，而处于一线支撑地位的县级环保部门监管能力最为薄弱，无法满足日益繁重的环境监管任务。目前，共有环境执法人员2558人，而目前进行排污申报企业有11408家，安康全市仅有环境监察人员68人。他们除了负责辖区内工业企业的日常监管外，还要承担环保专项执法检查，受理、查处信访投诉、核定征收排污费、应急处置等工作。
还有，环保执法人员还不能适应当前日趋繁重的环保执法要求。人员素质和环保业务能力需求极不适应。2012年，全省县级环保机构工作人员还有不少工人，部分人员对本岗位业务不懂不专，有的连最基本的工作报告材料都写不出来。
我们每个人都该为环境改善做出努力
记者：您对公众环保意识的建立有何建议？
王成文：其实我们每个人既是环境污染的受害者，也是环境污染的制造者。大家都希望天变蓝，水变清，山变绿，这需要大家共同努力。我刚当上环保厅厅长时，上班路上经常观察路边的车辆，发现三成左右的车里都只有司机一个人。如果我们能够几个人拼个车，是不是就可以减少很多尾气的排放？
还有提倡大家过年少放炮、不放炮，有些人就不愿意，觉得不放炮没有年味儿，放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。但我们的监测数据显示，近几年来，除夕夜的空气污染值会明显升高。
当然有些行为方式是从小养成的，我们倡导大家转变也有一定的难度。包括我也一样，我们这代人和现在年轻人受到的教育不一样，我们比较粗放。有一次我在野外随手扔了个饮料瓶，就被我女儿批评了，说“你还是环保厅长呢，应该捡起来”。她说得对，但不是我不重视环保，而是环保的行为习惯还需要加强。这一方面需要自我有转变的意识，另一方面也需要媒体的大力宣传，引导公众积极践行绿色生活方式。
记者：您能不能说说平时上下班是怎么出行的？
王成文：我本来是要骑公共自行车的，楼下就有，很方便，但是有压力。（笑）怕别人说环保厅长作秀。退休以后，我打算市内出行更多地骑自行车。
（文章来源：华商网-华商报 本网编辑：余柯薇）
